郑经卫: “睦邻友好”多少钱一斤？

这几天到处都在比“什么才是最大的浪费”，我也心里痒痒了，决定来凑一个热闹。当然，我十分自信，我搞出来的，肯定是最大的。而且我觉得，通过这种反思大家才能明白，把“睦邻友好”这个概念“变现”，需要怎样的计算……

从1964年开始，一至到1980年为止，中央政府在长时间里，搞了一系列的所谓“三线建设”。从一开始，就严肃地呼吁“好人好马上三线”！

那么，这个三线建设，到底是怎么回事呢？当时，北边有中苏关系快速交恶，南边则担心美越翻脸后、引发美国航母轰炸东南沿海（就是说，我们早就下定决心，继韩战之后还要大规模介入越战）。所以，中央政府主动决定提前把重工业基地往山沟里般。而且要求“靠山、分散、隐蔽”。

然后，在三线建设过程中，恰逢1969年3月爆发珍宝岛事件，大家进一步增加了三线的项目，甚至在8月里决定，把整个天津铁厂搬到了河北省的涉县。因为是8月5号批准的，当时号称6985项目！

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，三线建设的规模，都远大于抗日时期的重工业西迁。更荒唐的是，三线建设，完全是我们单方面同时挑战苏美两强的直接结果、而且战争并没有真的开始。

60年代的中国，每年的GDP不过500亿到600亿。而三线建设的搬迁费用，据说累计超过2050亿。更凄惨的是，许多项目，最后就被抛弃在了大山里了。

到这里，三线建设直接可计算的成本，是当时三到四年的GDP总和。这已经很恐怖了。但是，这只是第一层的浪费。

90年代末，我曾有机会与涉县天铁的一位高管座谈。聊到他们工厂的运营状况时，他说出了一个让我毕生难忘的计算：

因为我们在山沟里，所以，我们每年的产品的总销售额，从来都比不过原材料的运费！！！

就是说，这个企业，三十年来，一直在倒贴人员工资、倒贴原材料采购的成本、倒贴制成品的运费，更不用说肯定还要倒贴高炉的建设成本、以及所有上述相关费用的财务成本……

这就意味着，所有的三线项目，除了相当于四年GDP的前期搬迁费用外，还有30年以上的累积亏损！那笔帐，谁能算得清呢？而整个三线建设，可是累计超过1100个大中型项目哟……

这个“三十多年的持续亏损”，我把它看作第二层的浪费。

而第三层的浪费，当然是生命的损失。多少热血青年的人生，就这么蹉跎于无效的劳动中了。可以想象，许多人在三线建设过程中为国捐躯了，这个数字现在不知道，未来也未必能够说清楚。

更多的人，虽然活着，也是常年和家人聚少离多，在长辈、夫妻、亲友、子女……的关系上，都欠下了永远还不清的债。但是到退下职场时，看着抛弃在大山深处的工厂，恐怕很多人真的在“怀疑人生”——因为他们的人生，完全消耗在了毫无意义的“否定之否定”上。他们看不到自己毕生辛苦——以及无数少时玩伴撒手人寰——的意义。

回看这斑斑血泪史，实在觉得心情十分沉重。我唯一想说的，可能只有一句话：“别闹了行不行！”

郑经卫

2020年8月24日